“我不想读书了，我要打工挣钱。”
“ 不行，你得好好念书，你哪也不准去。”
“家里穷得每天只能喝酸菜汤，为什么不让我去挣钱呢。”
侄子的这番话让他想起了弟弟，弟弟也曾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不准去就是不准去。”他疾言厉色的说道。
“你又不是我爸，你凭什么管我。”
“啪”重重的一巴掌打在了侄子的脸上，他自己也愣住了，他可从未打过人。侄子捂着脸冲了出去。他静静地坐在门槛上，心里充满了懊悔。傍晚时分，侄子回来了，他低着头，侄子慢慢走到他身边坐下。
侄子被打后跑到了石桥上坐着，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他一根一根的扯着桥边生出的杂草，又一根一根的用力的扔向河中。杂草漂在水面上，随着河水静静的流着。他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常常坐在石桥上看着河水静静的流，而黑子就在旁边的田野里劳作。这么多年来，都是黑子靠着这几亩田养着他和姐姐。当学校说要开家长会时，他想到的只有黑子。他坐了很久想了很多，他很后悔。
“爸，我错了是您把我养大的，我不该那样说的。爸，请您原谅我。”
“不，我也有错，我不该打你，孩子还疼吗。”道歉的话在他心里已经想了好久，终于在此刻蹦了出来。
“不疼了，爸，您……您就让我去挣钱吧。不然，您的骨头就要散了，姐姐就得出远门打工了，我不希望让你们为了我而牺牲，我是个男子汉就让我来保护你们吧！”
他望着天空沉思了一会，“等你初中毕了业就让你去。”
后来，侄子到了一家工厂工作，侄女也嫁了一个好人，而他自己依然在稻田里守望，在老屋门前守望，在车站牌下守望。
有一天，被守望的人回来了，那人依旧是那样的年轻，而他自己就像是那人的父亲。他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人见着他却笑了。“哥，多年不见挺想我的吧。这是小玲，是我未来的媳妇。”他那布满眼角纹的双眼打量着弟弟身旁的姑娘，那是一个年轻时髦的女人，女人也打量着他，那双眼里充满着不屑。弟弟在外这么些年赚了一点钱说要给他建房子，他知道弟弟是爱他这个哥哥的。房子一天天的建着，他也帮着建。看着老屋的踪迹一天天在消失，他的心里有着不舍。回忆着过去在那屋里的点点滴滴，他哭了。以前多少重担压在他身上他没哭过，多少艰苦的日子他没哭过啊，这次他竟哭了。新房很快建好了，有两层，第二层只有两间房，旁边是一个阳台，阳台下面是厨房，厨房的墙雪白雪白的，墙下边还贴着净得发亮的瓷砖。厨房旁边有一间放杂物的小水泥屋，屋顶上盖的是石棉瓦。弟弟带着弟媳搬进了新屋，他也满心欢喜地搬进这个新家，可是弟弟却将他赶了出来。他的东西都被搬进了小水泥屋里。“哥，你就住这，我媳妇说她不喜欢一个单身老汉住在新屋里，这让她觉得不安全，哥，你就委屈一下行波。”他愣住了，他心里很气愤，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弟弟察觉到他握紧了拳头。“哥，你可要弄清楚，这房子是我花钱造的，你可没出一分钱啊。”弟弟说完就走了，留下他呆呆的想着想着。他认了，他就住在了小屋子里。侄子还在外面打工，侄女已经嫁了人，他依旧只是一个人。一个人在守望，却不知道在守望着什么。
过年了，隔壁新房早早的贴上了春联，挂起了红灯笼。除了那间小水泥屋一切都显得分外热闹。大年三十傍晚弟弟敲响了他的房门。弟弟向他哭诉，那未过门的漂亮媳妇得知弟弟并非很有钱后偷走了弟弟所有的钱跑了，弟弟还拖欠着别人的工钱。这是他唯一的亲弟弟，他想着，然后打开门走进了寒冷的冬夜。他为了弟弟不顾脸面挨家挨户的去借钱。当他伸出已经冻肿了的双手把钱交给弟弟时，弟弟攥紧手中的钱，眼泪一滴一滴呈加速运动垂直落下。弟弟悔悟了，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他不再期望弟弟的诺言能够实现，他只想帮弟弟还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