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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面妆

不再的空间作者:不再 [我的文集]
来源:雅赋网 时间:2015-02-01 12:39 阅读:3749次   我要投稿   作品点评

1

深冬,大雪覆盖了梁国的半壁江山,皇都南京城外的小山早已是人迹罕至。青松下,一位着一袭青衫的翩翩少年正专注地执笔画红梅。红梅傲雪,雪衬红梅,好一幅红梅写生。

“蹬蹬蹬……”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匹矫健的白马载着一名红衣女子飞驰而来。“嘶……”那马勉勉强强停在了距青衫少年不足一尺的地方。少年这才把意识从画作中拉回现实,抬头只见白马上一红衣少女正抬手整理被风吹乱的秀发。一时间,红衣,白马,青丝组成了绝美的画卷,少年竟忘了移开眼神,怔怔地盯着那女子。

那女子发觉了少年的注视,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少年方觉失态,慌乱地看向别处。女子翻身下马:“哪来的书生,竟敢挡我道路。本想乘雪天策马疾驰,不曾想却被你扰了兴致。”那少年一愣,想来从未见过如此飞扬跋扈的女子,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那女子见他不答,越发来气:“方才盯着本小姐看不是挺大胆吗,如何现在却说不出话来?”

男子微微红了面庞:“在下萧绎,扰了姑娘雅兴并非我意,刚刚失礼亦非故意,还望姑娘见谅 。”“萧绎……”那女子略微沉吟却是一惊,“萧”乃梁国国姓,看此人衣着简朴而不失尊贵,定绝非等闲之辈。只是这等人在这寒冬何故出现在这荒野之地,想着那女子便出口询问。“在下素来喜欢作画,如今闲来无事便到此地写生,不想却惊扰了姑娘。”“哦,作画?”那女子立刻来了兴致,这才发现树下立着画架。

画面并不复杂,红梅绽放于山崖,想来画的便是不远处那梅了,妖艳而不俗媚,反而透着股凛然傲气。女子不禁赞叹:“好一幅红梅写生,百花中能把红色驾驭得不俗媚,怕是唯有梅了。”“能把红衣穿出清新怕是也唯有姑娘你了。”萧绎不禁低声附和,却还是落入了那女子耳中。

那女子虽跋扈,却终究是名女子,听到这样的赞叹还是不禁微微红了脸。顿时更显少女的清新与美丽,让那萧绎不禁为之动容。

气氛微微尴尬起来,那女子终于还是一声轻笑打破了沉默,萧绎亦是一笑:“未曾请教姑娘芳名。”“本姑娘徐昭佩。”那女子答得豪爽。“昭佩”萧绎轻声念了下转而夸赞:“真是个好名字。”“多谢公子夸奖咯。”昭佩轻笑,毫不谦虚地应了下来。萧绎又是一惊,暗道这真是个特别的姑娘。“何必公子公子地叫,姑娘若不嫌弃,尽管喊我世诚便是。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为昭佩姑娘画一幅丹青当作赔罪?”萧绎说着已拿起画笔。“好啊!我就先谢过咯。”昭佩亦是答应得干脆。

笔墨轻点,勾勒出一幅绝世容颜, 眉黛青颦,莲脸生春,有倾国倾城之容。更妙的是那一袭红色衣衫,妖艳而不俗媚,反倒透着一种别出一格的青春飞扬。还有身下那矫健的白马,更衬得画中女子气质脱俗。

画笔刚落,昭佩便是忍不住赞叹:“萧公子真是妙笔生花,这白马无论体形还是神态与雪龙都是极像的。”“姑娘喜欢就好。”萧绎轻浅一笑,却是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受。

昭佩正看得出神,却听到不远处有女子的喊叫声。“小姐,你在哪里,再不回去爷爷该骂了!”徐昭佩这才发现太阳已跑到了西天,她连忙翻身上马,只留下一句:“我该回去了,世诚兄,后会有期。”连那幅用来道歉的丹青也忘了拿。萧绎目送她离去,看风吹乱她瀑布般的青丝,心中有种莫名的情绪悄然滋生。

一名黑衣人悄然闪现,态度却是毕恭毕敬:“公子,今天的行程该结束了吧,不然上面怪罪下来小人可担待不起。”萧绎也不搭理,径直到不远处的松树下牵了马儿离去。

雪仍是纷纷扬扬地下着,不一会儿就掩了马蹄的踪迹,也不知它通向哪里。

2

月余,京城,徐家,徐老太爷刚刚下朝便匆匆忙忙喊了徐大小姐去了书房。仆人们议论纷纷,怕是徐大小姐又惹了祸。

徐老太爷刚关上书房的门便开了口:“昭佩,你可曾认识皇家的同龄男子?”昭佩疑惑地摇了摇头:“我哪里会认识他们!爷爷你不是跟我说过不要招惹皇家的男子吗,怎么现在突然问这个?”话刚出口,一个身影便出现在她脑海里,正是那日画红梅的萧公子。“不过,上月骑马出城倒是遇到了一个叫萧绎的公子。”昭佩轻轻吐了下舌头:“差点忘记了。”

徐老太爷重重地叹了口气:“昭佩你可知今日下朝李公公来找我报喜说圣上第七子有意求皇帝为你和他赐婚。”

昭佩笑了笑:“我当是什么大事呢,让爷爷你如此挂心。若真是当日那个萧公子,嫁了又有何妨?爷爷你要相信我的眼光。”

徐老太爷又是叹了口气:“萧绎的为人我自是不会怀疑,他重孝义有文采在朝野上下都是出了名的。”

“那爷爷还叹什么气啊,是舍不得孙女嫁人吗?”昭佩嬉皮笑脸的问。

“姑娘家的,这么大了还是没羞没躁的。”徐老太爷微摇了摇头:“昭佩,你可知道一入皇门深似海啊,皇家里明争暗斗太多。你可是我唯一的孙女,我怎忍看你去受那份罪。况且你个性天真,一不小心就可能引来杀身之祸啊!”

“昭佩知道爷爷最疼我了,这事不是还没定下来吗?爷爷就不要再担心了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大不了的!”昭佩轻轻推了推徐老太爷,徐老太爷无奈地说:“真拿你这丫头没办法,好好好!爷爷不担心了。”嘴上这样说着,眉头却仍是紧锁,皇家,那可是步步为营的地方。

皇宫,午时,有香甜的点心味以及饭菜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可是这般美味却是无人有闲暇享受。一大群御医聚在甘露殿,个个忙得焦头烂额,有宫女在窃窃私语。“皇上极为器重的第七子湘东王竟被人误伤,这下可有的忙了。”“哪里是误伤?寻常人等见到皇家的人都是毕恭毕敬,那里敢舞刀弄剑?这背后真相只怕不是那么简单。听说若非湘东王躲闪即时怕是丢的就不止一只眼睛这般简单了。”

“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在这皇宫,我们还是小心点为好。”“嗯嗯,我们干活去吧,不然又该被骂了。”

傍晚,萧绎终于醒来,只是左眼疼得厉害,感觉像是有千万根细针在一下下地扎,很疼,很难受,视线像是变得狭窄,尝试性地闭上右眼,眼前只剩一片黑暗。疼,噬骨的疼,不再是眼睛疼,而是胸膛,仿佛有什么东西哄然崩塌,支离破碎。

“绎儿,你终于醒了。”似是察觉到什么,累得趴在床边的华服女子坐了起来。“我没事,娘亲。”萧绎挂上了勉勉强强的笑容。那女子轻轻摇了摇头:“你这孩子,在我面前也要逞强!这次受伤的真相你应该清楚,你父皇器重你是好事,只是蜡烛总会让人有吹灭的冲动。在皇家,只有2种人能顺利活下去,出色到位高权重或是平庸得不起眼。真是可惜了你这番才华。”“娘亲,这些道理我懂。”萧绎略微垂下了头。“你懂,你什么都懂,错就错在你无防人之心,在皇家,只有生存才是王道,兄弟之义只能是奢求。你把别人当兄弟,别人却想着如何设计你。你若出什么事,让娘亲我如何是好啊?”那女子又是长长叹了口气。这时那女子身边的丫头开了口:“请恕奴婢多嘴,湘东王殿下,阮妃娘娘刚听到你出事的消息都晕了过去,醒来之后不顾太医阻拦一定要来照顾你,你可不能再让她伤心了呀。”萧绎把头垂得更低了,隔了好久,他才轻轻对阮妃说:“娘亲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这般傻了。”语气中的坚定令人无法质疑。如果我奉为信仰的兄弟之义只是这样,那么,不要也罢。

阮妃走后,萧绎轻声自言自语:“从此,我要真心相待的人只有2个,这只左眼便是见证。”

月余,萧绎着一袭青衫只身来到徐府。书房,徐老太爷见萧绎前来忙起身迎客:“湘东王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望海涵。”萧绎轻轻一笑:“徐大人客气了,我今日来只为见徐姑娘一面,相信以徐大人在朝中的地位对此该是早有耳闻了。”徐老太爷见他并不打算拐弯抹角,亦不再寒暄:“小女能得湘东王殿下青睐实属荣幸,我这就差下人去喊。”萧绎只是笑笑,并不言语。

不多时,房门被一青衣女子推开。“爷爷找我何事?”门刚开声便至。那女子正是徐昭佩,青衣轻动,明媚如昔。“这丫头,越发地没礼数了。”虽是训斥,徐老太爷的声音里却没有责怪的意思,他怕是想着昭佩最好没礼数地把湘东王吓跑,免得昭佩卷入残酷的纷争。

昭佩轻吐了下舌头,这才发现静静坐着的萧绎:“咦,世诚兄,哦不,湘东王殿下,你怎么在这?”“还是叫我世诚吧”萧绎喝了口茶:“今日我来只为一事。那日山中相见,我便对姑娘一见倾心。本想着以我湘东王的身份倒也配得上姑娘,只是不曾想出了意外,如今我左眼已经失明怕是你们也有耳闻,我只问姑娘可愿嫁给我?”徐老太爷听了这番话顿时一愣,皇家男子娶人,哪有争取对方意见的,忙道:“湘东王这是哪里话,昭佩哪有不愿意的道理!”“无妨。我希望她会幸福。”萧绎答得认真。昭佩看着眼前男子。一见倾心,她又何偿不是?如今他为了自己的幸福亲自征求自己意见,她更是感动不已。答案脱口而出:“我的答案亦是无妨,昭佩愿做公子的左眼。”萧绎听了这话不自觉地扬起幸福的笑容:“那我明日便向父皇请旨赐婚。”

这桩婚事门当户对,皇帝不仅欣然应允,还找人为他们选定良辰吉日。婚期定于四月初六,正是桃花纷飞的春。

3

四月初六,桃花开得正艳,轻风拂过,卷起满地的落红,真是浪漫的好时节。梁国皇都,处处张灯结彩,把这春装点得好生热闹。接近正午时分,一穿着新郎服的英俊男子骑着匹高大的白马领着一群仆役穿街而过。

“那便是湘东王吧,长得好生英俊,只可惜了左眼,哎……”底下有女子轻声议论。湘东王听了也不生气,嘴角仍是上扬,勾勒出完美的弧度。只要昭佩不介意,其他人又在意有何关系?

徐府,有轻笑从东边厢房传出。“小姐,你着这新娘服真是好生漂亮,怕是要把湘东王迷得神魂颠倒了。”那丫鬟掩面而笑。“你这丫头越发地没礼数了,竟然敢取笑本小姐。”昭佩说着,也不顾满头纷繁的配饰,起身便去挠那丫鬟的痒痒。那丫鬟忙把她按了下来:“小姐,今天可闹不得,等下头饰乱了,湘东王不要你了可如何是好哦。”“他敢!”嘴上这样说着,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下了。丫鬟又是轻笑:“还没进门就变母老虎了,湘东王可真是悲哀呀!”“能娶本小姐是他的荣幸,哪来的悲哀。”昭佩亦是轻笑着接了话。欢声笑语传了满院……

新郎八抬大轿抬走了新娘,徐家上下一片欢腾。攀上皇家,这可是极为难得的。唯有一个老人躲在书房眉头紧蹙,到了这个年龄,官位虽未位极人臣,也算得上是权倾一方。对官位他已没什么在意,在意的便只有儿孙的幸福。唯愿湘东王能够护昭佩周全。

吉时已至,新娘新郎行大礼。皇帝百官全都到场,那场面倒是极为气派。“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大礼在一片祝福声中完成。喜宴欢腾,真是极好的日子。

夜,一轮弯月早已高高地挂在天际,萧绎送走了各位宾客,终于可以去新房看他心心念念的昭佩姑娘。淡淡的酒气顺着轻风钻入新娘的鼻中,昭佩不由得微微抓紧了裙摆。虽说猜得到来者何人,终究还是会有少女的羞涩。

萧绎轻轻地掀开红盖头, 不知是妆粉太重还是过于腼腆,烛 光下的昭佩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整个人更显娇艳。萧绎看着昭佩,脸亦是微微泛红,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人而醉。两人皆是腼腆起来,一时反倒不知所措。面面相觑,气氛尴尬而微妙。

“我说,”二人几乎同时出声。萧绎轻咳了一声:“我们是不是该先把蜡烛熄了。”昭佩轻轻点了点头。蜡烛一根根熄灭,屋子里越发暗了下来,反倒不是那么尴尬了。萧绎上前,轻轻解了昭佩的衣带,颠鸾倒凤,同谐鱼水之欢,共效于飞之愿。觑她云鬟低坠,星眼微朦,被翻翡翠,袜绣鸳鸯,他心中更生无限爱怜。

清晨,天刚刚微微亮。昭佩已蹑手蹑脚地穿好衣服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新婚第一天是要进宫见皇上的,她虽跋扈,礼数还是知道的。只是,萧绎还没醒来,她也不好喊丫鬟进来帮忙,只好自己动手。可是平日里素面朝天的她哪里懂得梳洗打扮,倒腾了半天,却也只是勉强搞定了左半张脸。“哈哈,娘子你从哪里学的画妆技巧,可真是独特。”萧绎醒来见她那副模样,不禁失笑出声。“还不都怪你,我哪里会这个,都是你不起床,我不好喊丫鬟进来。”昭佩不满地嘀咕。“呃,这是什么道理?”萧绎一脸的戏谑,边说着边穿起衣服走到了镜子前:“不然本王帮你补上左半边脸的妆容可好?”“你行吗,画丑了别怪我不客气哦!”昭佩满脸的不屑和怀疑,却是乖乖放下了眉笔。

萧绎随手拿起了眉笔,收敛了脸上的戏谑,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满的全是温柔。执笔细细描峨眉,然后脂粉轻扑,为她本就似凝脂玉的肤色添一抹绯红,最后以纸尖挑一点胭脂,细细在唇上涂匀,一切行云流水,竟是比左边脸的妆容还多了分神韵。昭佩从镜子里看着这个深情款款细细为自己补上半边妆容的男子,突然就想就这样到老该多好。

昭佩虽未曾进过皇宫,但毕竟是大家闺秀,虽被皇宫的富丽堂皇所震撼,却还不至于失了礼数分寸。先是拜见皇上皇后,然后见阮妃,一切有条不絮地进行,不曾想那般跋扈的昭佩亦有如此温婉而知书达理的一面。

出宫回府,马车上,萧绎戏谑地对昭佩说:“没想到真是拣回了一个宝,徐大小姐还是有点大家闺秀的模样的。”昭佩不满地翻了翻白眼:“什么叫拣,世诚兄,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呀。”“说真的,你今天的表现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呢!”萧绎认真地说。“能怎么办呢?用一时的约束自己换得安宁幸福,挺值得。反正我又不和他们过一辈子。”昭佩吐了吐舌头,说的俏皮却无奈。

昭佩说的无心,萧绎心里却轻微地痛了一下。他还记得为昭佩画丹青的场景:大雪覆了整座山,唯有红梅遗世独立,红衣少女骑马踏雪而来,洁白的雪一点点覆上她的身体,却始终遮不住那点红,她骑马靠近,似红梅仙子降临凡间,美好得出尘。这样的女子,就该是张扬跋扈的,就该是桀骜不驯的。她本就不是笼里的小鸟,怎能委屈自己像绵羊一样驯顺。怪只怪,自己虽可以娶她,却终究不够位高权重,无法在任何情况下都护她周全。萧绎第一次开始想要父皇的那个位子,是,是皇位。

4

日子在平静中缓缓流淌,当然谁也不知平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昭佩陆续为萧绎产下一子一女,端的可爱。平凡的日子因2个孩子的出现多了几分动人,他们幸福的仿佛民间普通百姓,只除却不时需要应酬劳神。昭佩暗暗想着这般美好的生活若是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多约束点自己也是值得的。

不知怎么了,最近朝事似乎尤为繁忙,萧绎每天早出晚归,回来后随便吃点东西就钻进书房,有时干脆就睡在书房里了。昭佩虽是担心得紧,却不想为他增添烦恼,只有在萧绎吃饭时派两个孩子耍宝逗乐,以换取他眉头舒展。

候景之乱爆发,佞臣侯景与梁宗室萧正德勾结,举兵叛乱,南渡长江,回攻梁都建康的核心台城130余天,城中饥病交加,人口剩下十分之二三。城破,皇帝被困台城。

夜,月黑风高,偶尔有黑影从树间闪过,矫健得好似飞鸟。京都守卫森严,确是没人发现那道身影。湘东王府,书房里还有光亮透出,一道黑影一闪而入,悄无声息。“你来了。”萧绎起身上前:“宫里情况怎么样?父王母妃可都还好?”“情况不太妙,宫里余粮已不够用,我这次来便是带来了圣上的密旨。”黑影说着递过一个黑龙卷轴。萧绎结果打开来看,眉头深锁,宫里余粮已经不够到极限了,如今别说是普通宫女了,就连妃嫔的日常饮食也难以保证。这样下去父皇母妃他们可能都得饿死宫中了。

黑衣人刚刚离去,萧绎便对着屏风说:“传本王命令,所有军士进驻京城,无论如何都要把父皇母妃给我救出来。”屏风后缓缓走出一青衫男子,那男子不急不缓地踱到书桌前饮下一杯茶:“功夫不够,终究是有点苦呢。”那男子说的随意。萧绎何等聪明,自是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你什么意思?”

那青衫男子收敛了随意,认真起来:“请恕属下多嘴。王爷想救圣上和阮妃娘娘的心情自是可以理解,可是救出来了又能怎样呢?以王爷的兵马纵是败了候景怕也无力再与其他王爷对抗吧。皇家有多么容不下出头之人您怕是比我清楚吧。”

萧绎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皇家的明争暗斗他的左眼便是见证。他清楚自己的实力,打败候景没大问题,只是私自屯兵是重罪,只怕到时败了候景,自己那些好兄弟们会借着匡正法度置自己于死地。他不怕死,只是他想护昭佩周全。

那青衫男子将萧绎的反应尽收眼底,忙趁热打铁:“古人云“无毒不丈夫”,况且若你能登临高位,相信阮妃娘娘纵是死也会甚感欣慰。还请湘东王三思。”那男子说着便跪了下来。

萧绎犹豫再三,终是瘫坐到椅子上,不得不承认那青衫男子是个很好的门客。“罢了,你起来吧。定要好好督促士兵加紧操练,待来日助我成大事。”说完,萧绎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对于读圣贤书长大的萧绎而已,作出这个决定实在是艰难。“遵命。”青衫男子转身退回屏风后,消失了踪迹。“母妃,对不起。”萧绎在心底默语:“两选一的艰难抉择,我还是选择了她。”

大概是晌午,昭佩端着午饭进到书房。萧绎眉头仍是不着痕迹地微微皱着,伏在书桌上翻着书。从不间歇的翻书声里就可以听出他的烦躁。“闲来无事就煮了些鸡汤,你尝尝看吧。”昭佩装作漫不经心地出口。萧绎抬头,满脸的惊讶:“你什么时候学会煮汤了?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了。”昭佩嘴上不满地嘀咕:“又不是为你学的。”,看到萧绎喝下鸡汤却还是将欢喜都写在了脸上。

萧绎的眉头终是舒展开来。昭佩又是漫不经心地开口:“台城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也不必太自责,毕竟没有那么多兵力去了也无法改变局面。四书五经有时不能全信,人有时不必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像我这样没心没肺,反而乐得自在。”“所有人都像娘子你这样怎么得了哦。”萧绎嘴上不屑,心里却是很感动。昭佩大大咧咧惯了并不懂安慰人的,如今能做到这样实属不易。

不久噩耗传出: 。梁武帝饿死台城。随后有一支神秘队伍先是攻灭河东王萧誉和邵陵王萧纶。

夜,月黑风高的夜。萧绎的书房,一盏灯孤零零地亮着,一青衫男子从屏风后走出:“禀王爷,两大隐患已然除去。臣愿领兵讨伐侯景,为王爷大事效犬马之劳。”萧绎沉吟片刻:“好,就依你所言。”

那青衫男子正欲退到屏风之后,门却适时被推开,接着昭佩便端着盘子进来了。那男子只好连忙告退从大门出去。“他是谁?怎么这么晚还在这里?”昭佩不解地问。“一个属下而已。”萧绎说的云淡风轻:“话说不知娘子怎么这么晚还有闲心煮汤?”语气中的戏谑传人昭佩耳中,瞬间引起她的她的不满:“我乐意,难道不行啊?”萧绎笑笑端起盘中的杯子一饮而尽。

5

公元552年,侯景死,萧绎称帝。萧绎有意立昭佩为后,奈何昭佩百般推辞,只好作罢。既为皇帝,享有权力的同时亦要牺牲一些东西,比如说选妃。后宫无妃,独宠一后只能是小说里的情节。即使萧绎百般不情愿,也不可避免。一个国家不是一个人就可以撑起来的,他需要用联姻来笼络人心。

一批批年轻貌美的妃子入住后宫,昭佩看在眼里,痛在心里。随着年岁的历练,她已理解他的艰辛,并不无理取闹,争风吃醋,只是把情绪收在心底。 她明白,萧绎再不是她一个人的天,他肩上担着的是天下。

入宫的女子有个王氏,承蒙圣宠得了龙裔。那女子对昭佩很是友好,平日里总会送些糕饼点心给昭佩品尝,闲暇里还和昭佩一起赏月观花。如今她有喜,昭佩自是不会怠慢,凭着在湘东王府为萧绎煮粥的经验,昭佩亲自下厨为王氏熬了莲子羹和丫鬟一起送过去。

中午,阳光明媚得有些晃眼,白花花地碎了一地。萧绎到昭佩处共进午餐,他亲自为她夹菜,美好的让她忍不住在心底祈祷时间就此静止。

“不好了,圣上,王妃出事了!”那太监慌慌张张地跑来,额角有细密的汗珠。“何事如此慌张?”萧绎答得不急不缓。“回圣上”那太监的声音里透着掩不住的颤抖“王妃的饭食出了问题,恐龙裔不保。”萧绎随即起身去王氏那里,虽然动作并不慌乱,昭佩还是感受到了他对王氏的关切,心像是被一根根针扎过,细密地疼。

王氏终究还是没能保住龙裔,而太医查证的结果竟是将矛头指向了昭佩送去的莲子羹。当这个结果传到昭佩这里时,她正在插花,一不小心就扎伤了手,有血珠顺着指甲流下,美丽妖娆,却透着凄然。她去了王氏那儿,萧绎也在,正安慰哭得梨花带雨的王氏。“皇上”昭佩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这件事我……”没等她说完,萧绎便接了下去:“朕不怪你。”轻飘飘的一句话出口,萧绎没看到有2个女子的眼里满是失望,一个是王氏,另一个是昭佩。

昭佩突然就清浅地笑了,可是回去的路上眼泪突然就止不住地掉。你不怪我,你不怪我!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

不久,宫里开始盛传昭佩是个极其嗜酒的女子,甚至喝醉时吐在了皇帝的衣服上,这是何等放肆!一日,萧绎刚到门口便闻到浓烈的酒味,他皱了皱眉头,却还是进去了,他想念她,纵使朝夕相处。昭佩醉得很厉害,满口胡言乱语:“让我走,让我走。”萧绎听得动容,他明白昭佩是属于天空的女子,不该被束缚在这般明争暗斗的皇宫,只是,他舍不得。他有时也会动摇,是不是该给她自由的天空,只是,一旦见到她,他就忍不住说服自己留下她也挺好的。

雪纷纷扬扬地覆盖住整个都城,一如他们初遇的那个冬日。萧绎宣昭佩到后花园。昭佩着一袭红衣,心思一动,只画了半面红妆。后花园里红梅开得正艳,有暗香袭人。昭佩刚出现,那陪同萧绎吟诗的男子便满眼惊慌:“以半面残妆面圣,你置君威于何地?”昭佩先是不解,待目光扫过萧绎的双眼随即恍悟。

“无妨。你先下去吧。”萧绎对那男子说道。那男子应声退下。“他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萧绎对着昭佩笑“朕不怪你。”昭佩闻言便笑了“皇上,臣妾不该这般无礼,我这就补上那半面妆。”明明是笑着,眼里的悲伤却像是要溢出来。呵,你不怪我。

昭佩让丫鬟拿出带过来的镜子脂粉,独自补上了半面残妆。“世诚,我为你跳支舞可好?”萧绎一愣,自他当了皇上以来,她不曾喊过他世诚。但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欣喜,他们可以回到从前了吧。

红衣舞动,偶有红梅花瓣掉落,沾染上她的头发,雪地都变得鲜活而灵动。那舞似是用尽全力,骄傲而灿烈,似花开荼靡。

她笑得更甚了,她说:“世诚,我好爱你。”转身奔跑,纵身一跃,跳入井里。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萧绎来不及反应,愣在原地。

不知萧绎是否想起当日哪个骑马疾驰的 红衣女子;不知萧绎是否想起这么多年的举案齐眉;不知萧绎是否想起曾为一个女子 补了半面残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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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关于半面妆的感言
    • 丁丁 2015-02-01 评论

      总体写的好只是结局有一点突然.

    • 凤羽 2015-02-02 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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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安卓客户端 2015-02-02 评论

      不喜欢这样的结局,既然爱她,为何还要她伤心

    • 安卓客户端 2015-02-02 评论

      呵呵……我不是骂你。

    • 不再 2015-02-03 评论

      想写出悲壮的美,不过好像没做到

    • 不再 2015-02-03 评论

      谢谢

    • 凤羽 2015-02-04 评论

      安卓客户端是谁啊,难道是雨思?

    • 凤羽 2015-02-04 评论

      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喜欢看这种格调的小说,世人皆爱华美,唯美,为独爱凄美

    • 千羽凌 2015-02-05 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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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游客 2015-02-08 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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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流年羽 2015-03-08 评论

      作者把原历史改了一点,对于这点,我灰常认同,不过,就是有点虐,我发现最

    • 流年羽 2015-03-08 评论

      凤小羽,心理阴暗就直说,没人嫌弃你,吾等都乃好凄美之辈,

    • 说书人 2015-03-24 评论

      喜欢作者的名字

    • 游客 2015-03-29 评论

    • 零落 2015-08-07 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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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游客 2016-02-20 评论

      喜欢

    • 愿被世界温柔相待 2016-09-12 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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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安卓客户端 2017-08-30 评论

      写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