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溪畔一家人(3)

七

在云儿的心里，桃花就是自己心田里一棵日渐成长的小苗，自己是土壤，田有朋是肥料。他们夫妇精心侍弄着这颗小苗，渴望她茁壮成长，早一天长成为参天大树，风来了，他们为她遮风，雨来了，他们为她避雨，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为了她能拥有一个光明而辉煌的未来。

日子很平静，桃花长得也很健康。转眼桃花已十二岁了，小学毕业了，下学期就要到县城读中学了，然而就在这年，田有朋却在工作期间因操作不当致使左手残疾，受仲裁委裁决，家具厂一次性给他十二万补偿款。拿着家具厂补偿的十二万元钱，田有朋回到了家，谁料刚进家门，大黑竞死了。云儿和田有朋及女儿在桃花溪畔挖了个大坑，将大黑埋了。看着昔日陪伴自己左右的大黑变成了一堆黄土，看着田有朋残疾的左手，云儿哭了，桃花也哭了，田有朋也默默地流下无声的眼泪。天降人祸，但日子总还得往下过呀！在一番痛思之后，云儿决定挑起家里的重担，她送桃花到县城的寄宿制中学就读，同时承包了村上的三十亩闲置土地种包谷，一年下来利润也在五六万左右。

溪是死的，水是活的；事是死的，人是活的。桃花溪畔再次传来云儿夫妇愉快的歌声。生活是什么？生活就是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度过属于自己的每一天。面对女儿一天天长大成人，面对家庭的突然变故，步入中年的云儿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沉着和镇静。虽然，一个人静默时，她常会回想起自己的童年，自己每一个成长阶段的人生历程，但她更明白自己该如何面对人生，面对脚下的路。

桃花是云儿的希望和寄托，她教导桃花一定要努力读书，取得好成绩将来考个好大学，从而出人头地。桃花很听话，也很懂事，她果然学习用功，门门功课都很优秀，这是云儿内心最大的骄傲。

八

日出日落，花开花谢。相对于无情如流水般的时间而言，岁月的脚步真是太匆匆，人之一生也确实太短暂了。转眼，桃花一天天长大了，长成了一个十八岁的大姑娘了，而无情的岁月又使云儿的眼角增添起鱼尾纹的痕迹。云儿在渴望桃花长大的同时，自己也在一天天逐渐变老。桃花铺村买汽车盖新房的人已是越来越多了，相比之下，云儿家二十年前所盖的房子又显得那么陈旧和过时。岁月的沧桑已把当年温婉清雅的云儿浸润成一个体格健壮，皮肤粗糙的农村中年妇女，有谁能想到当年的云儿也曾有过一双纤纤玉手，是那般的灵巧，所做的刺绣是那般的逼真好看，然而这一切毕竟已成为过去，云儿好久已没做刺绣活了。由于丈夫左手残疾，家里的大部分农活都要靠云儿来承担。云儿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桃花身上，她希望桃花能考个好成绩，考个好大学，如果这样，她即使再苦再累也感觉值得。

“妈，爸，我考上了，我考了501分。”

终于有一天，桃花溪畔传来了桃花激动且欢愉的呐喊声，她没有辜负妈妈的期望，以较好的成绩考上了省城的一所二本院校。桃花上学临行前，云儿千叮咛万嘱咐，希望桃花在学校好好学习，学真本事，将来毕业能找份好工作。桃花一一点头答应。

桃花走了，去省城上大学了，桃花溪畔只留下云儿孤独的身影，她想念着桃花，渴望桃花早点学成归来，早点回到家，回到桃花溪畔。

九

数年后，县城通往桃花铺的那条泥泞小道已被拓宽硬化，已鲜有步行者的身影了，偶尔只传来几声汽车的鸣笛声。每当此时年过半百的云儿都会出门张望，她的头发已经斑白，紫红色的脸膛也刻写下数不清的皱纹。桃花上学离家已整十个年头了，虽然她每年春节都回家小住几天，但总是那么匆匆，那么短暂。前几年，她刚毕业工作总是不固定，三天两头换工作，这让云儿甚为担忧。这一两年工作倒稳定了，往家寄得钱也多了，但“对象”的事又让云儿发愁，谈了好几个，到最终都吹了。前些日子打电话说又谈了一个，是个什么私营食品厂的儿子，还说最近要带回家一趟，这让云儿的心呀又是七下八上，做娘的心呀，时刻都牵挂在女儿的心头上。

“嘟嘟嘟！”路上又传来汽车的鸣笛声，云儿不自主地又向房后的水泥路上看了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使云儿不由大喜。一辆银灰色的小轿车停在了桃花溪畔，从车上走下穿着时尚，光彩靓丽的桃花，后面紧跟着提着大包小包，帅气十足的云儿“对象”小俊。

“妈，我回来了！”桃花的一声问候把云儿从恍若隔世中唤醒。

“桃花，你咋才回来，想死妈了。”面对突然到回家的桃花，云儿流下了两行浑浊的泪水。

“妈，让你和我爸在家受苦了！这次我就是带你二老去省城享福的，我大学毕业已近六个年头了，六年来，我通过自己的打拼和奋斗，现在已拥有稳定的工作，去年又按揭买下了住房，现在房子已装修一新，只等你和我爸去入住呢！”

“啊！”云儿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数天后，云儿和田有朋随桃花去了省城。

桃花开了，桃花红了，“叮咚”的泉水声响了。顺着山间的水泥路一直直行，就会通向一个名叫桃花铺的小村子，在临近村子的溪水旁，山桃树长得极为茂盛，每年三月时节，山桃花芬芳绽放，一片艳红，煞是好看，此地有名桃花溪。桃花溪畔，居住着一户勤劳而朴实的庄户人家，数年前，这户人家全家移居去了省城，再也没有回来。

也许，云儿一家再也不会回来了。

相关专题：桃花 家人 云儿 刺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