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桐花

来到这个城市近十年了，总是喜欢在街上闲逛。

逛那些从未路过的陌生的雨巷，希望能遇见城市之外的风景，和我期盼很久的梧桐树。

可惜这个并不繁华的小城，连这样的愿望都无法满足于我。

从小就钟情于梧桐花，它长着牵牛花般的外形，却有着带甜味的花蕊，带给我多少年少的回忆。

一直到现在，我仍固执地偏爱梧桐。

它那如盖的树冠，绿意浓浓，却不事张扬；

那洗尽铅华的梧桐花，在平淡中静静开放。

梧桐身上有一种不经意的美，打上时光的印痕，永远融在了我的记忆中。

原来住的平房前，曾立着一棵高大的梧桐，大约有四五层楼那么高，把房顶的天空遮得严严实实。

小小的孩子只能努力昂着头，观望这魁梧的“巨人”。

夏日午后的阳光从叶间的罅隙中慎重地落下，蝉鸣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梧桐树下的荫影里还躺着我年少的时光。

我不知道这棵树有多古老的历史，又经历过怎样的风风雨雨，只是觉得在树下度过的春秋多了一份坦然与期待。

那时的自己读不懂它，却能感受到它的与众不同。

梧桐的灵性，注定是与凤凰有缘的，因而才有《凤栖桐》的词牌名。

而中国文人向来对梧桐情有独钟。

“梧桐一叶落，天下尽知秋”，庭院中的三五棵桐树，在秋雨淅沥的夜晚，最能勾动人心中细腻的凄凉感伤。

这才有了温庭筠的“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有了李煜的“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有了李清照的“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他们用梧桐造就了秋雨的彻骨清寒，更造就了默默无言的心如止水。

或许这亦是我喜欢梧桐的原因吧。

只是我们从未见过栖于梧桐的凤凰，也不需要以桐叶飘零来感知秋天。

对梧桐的情愫愈来愈浅，也忘了它那淡紫色的微甜的桐花。

这样的树究竟是怎样的生命，我一直很迷惘。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席慕蓉的诗《一棵开花的树》：

 

如何让我遇见你

在这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

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

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於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那是我凋零的心

……

 

蓦然间，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棵树就是一个正在等待的灵魂，它的一生都在奔跑，

不向着蓝天白云，不向着清风明月，

而是向着百年孤独里自己期待的那个路人。

思念如花，绽放太久也会黯淡衰落；等待似叶，颤动过多就撑不过雨触风摸。

再次站在梧桐树下，抬头仰望绿叶婆娑，

才懂得自己也是这样一棵树，同样的期许让我们以同样向上的姿态站立。

站出雨后桐花的款款优雅，站出青春年少的笑靥如花，

更站成一道此生最美的风景……

相关专题：梧桐 自己 年少 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