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吹起窗前的帷幔，带着岁月的湿痕掠过他有些苦闷的脸颊。睡梦中依然不忘记把眉头皱起，偶尔还有无意识的呢喃，像是正在忍受着噩梦的侵扰。当轻柔的雨丝被微风吹落到裸露在被子外的脖颈时，沉重的眼皮不得不努力睁开。尽管早春的雨还带着冬日的冷寂，尽管他的面庞还泛着青春的光泽，但他干涸的思维早已不能敏锐的感觉，便如行将就木的老人，经过一翻反复的努力之后，才终于拉起似有千斤重的眼皮。
朦胧的视线，带着初生时的混沌，却已再无初生时的清澈和蓬勃生机。当它渐渐清明，智慧的灰暗光芒取代了朦胧，像带上了枷锁，一步一挪走向刑台。他有些机械地转了转头，屋子里有些浑浊，像蒙上一层轻柔的纱布。从不关闭的窗吹着从不停歇的风，尽管他的思维早已陷入淤泥之中，他的鼻子依然能闻到发酵的酒精味，并且能完全忽视它对鼻腔的影响。但在他看不到的胃里，积淀的酒精随着身体各项机能渐渐脱离睡眠状态而快速发生着化学变化，刺激着，搅动着，翻滚着，好似有几个捣蛋的小鬼在里头闹腾游戏。
他的胃和小脑经过多年的酒精锻造，已不容易被麻醉，但他每次喝酒必定要把自己灌醉，然后在混混沌沌中与一个刚刚认识没多久或者根本不认识的女人胡搞一夜。他有时也会惊讶，那些女人总能在他早上醒来之前离开，从没例外过。以至于他每次从早上醒来时，便已根本记不清昨晚跟他睡在一张床上的女人长什么样子。而这时候，他通常都是头晕脑胀，口干恶心，无论是肉体状态还是精神状态都处于极度的疲劳中。
淘空了精气的身体，似是被抽干了血肉骨髓，让他有一种失重感，像是飘在空中的灵魂，仿佛离死亡很近，或者早已死亡。视线中的一切都变得灰白，好似身处黑白世界，到处都失去了生命的璀璨光彩，孤独的走向生命的终点。他心中不由的升起一阵恐慌，掀开充满异味的被子，在一连串酒瓶相互碰撞的声音中跑到阳台前，迎着风雨大口大口呼吸起来，像溺水的人紧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看着脚下行色匆匆的人们，心中的恐慌渐渐平静了。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孤独的走向死亡。
他呆呆看着阳台上摆放的一盆不知名的花，叶子早已掉光，花枝也干枯枯的，像老人骨瘦如柴的手臂，却独独有一朵花孤零零的俏丽在那里。花虽开的红艳，却有一种病态的萎靡，好似饱受命运摧残的佳人。他有些惊讶，惊讶它竟能开出花来。因为他已不记得是在多久前给它浇过水，或者也许根本没有浇过水。
这个发现让他有一种莫名而复杂的感触，心中闪过许多念头，脑海中偶尔会闪出一两句激励性的充满人生哲理的语句，但很快便淹没在现实人生的悲苦和无奈中，迷茫而有些灰暗的眼睛使得他身上有一种诗人般的忧郁气质。他清楚意识到自己的生活中只有短暂的快乐，并且他心中早已厌倦这样的生活，然而他却无法从中抽离开来。如同吸毒上了瘾，明知毒品害人，却总无法摆脱。他常常想，这或许就是他全部的人生了。
这时，天空阴沉起来，风吹的紧了，雨丝飘进阳台，他感觉手脚有些冰凉，脸色苍白，呼吸也急促了，像是刚刚和女人胡搞了一次，双脚虚浮，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头也晕的厉害，思维中那些复杂感触立刻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他转身走进光线昏暗的屋子里，在桌子上找出一包沾满淡黄色酒迹的烟，从中拿出一根叼在嘴里，找打火机却找了半天，累的气喘吁吁才从一个放杂物的角落里找到。他轻呼一口气，安静坐在床沿，“吧嗒”一声响，火光亮起，照出他的脸庞，红通通的好似满脸是血，看上去反到有了一些生气。轻轻“噗”的一声，屋子里又陷入昏暗，只有一些光点一闪一闪的，才证明这里还有生机。但这生机却让这间屋子添上一丝鬼气，看上去越发觉得沉闷，好似活死人的坟墓。
一根烟终于抽完，随手弹飞了烟头，他朝四周看了看，一扇开着的窗，一道关着的门，屋子里有三把椅子，两张桌子，一架衣柜，一台电脑，地上桌上都是烟头，椅子上凌乱的挂满衣服，角落里堆满杂物，床尾还有两三件被扯烂的女式内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