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庭院

虽然月亮还没有从土墙上升起来，但今晚的月亮很亮。因为月光普泻下，可以清晰地看见厨房上青色的炊烟，炊烟在月光的穿透下，有点泛浊，却更显独特的立体感。这是没有风的夏夜，青烟在片片瓦块见柔和地铺展开来，一直延伸到房檐。厨房内温和而昏黄的白炽灯光线与月光交接处的房檐，青烟在往下坠着，像是不知什么时候天上下起了白色的如雨粒般大小的云朵，落在瓦房上，又汇聚在瓦沟间，最后顺着房檐滴了下来，只不过没有雨滴那么有力罢了，始终都没有落在地面，更不会看见云朵落地炸开的烟雾。
厨房黄晕的光线透过没有玻璃的木窗斜打在屋外大梧桐树下的石桌上，里面母亲忙碌的身影拖动着黑色的影子在石桌上来回晃动。
“小南，来把这碗腊肉端出去” 母亲心不在焉的喊。
“哦，来啦！”小南答应着起身。小南今年五岁了，马上要去上学前班了，他有点顽皮，不太听母亲的话，不过他很怕父亲，父亲说什么他都会一丝不苟地照做，虽然到现在为止他老爸都没揍过他一顿。相反，老妈几乎每天都在骂他或是揍他一顿，但他总也不听，因为他不怕他老妈。在他胸前终日挂着那副他老爸做给他的弹弓。一般每天的这个时候他都在围着厨房外的石桌转。
他跑进厨房，母亲说“看着点哦，别的感觉端倒在地上”。
“知道！”有点抵触。
厨房里仍是母亲炒菜的声音，小南伸手去抓那用小碗盖在大碗上的腊肉，手还没伸到，就听见母亲说“小南，别用你的脏手抓肉嘎，还有看着点蓉蓉，别让她摔了”母亲是无意间说的，她并没有看到小南在偷吃，不过她却好像很清楚。
“哼，知道咯啦！”，虽然这样说，还是将一片瘦肉丢在了嘴里。头往蓉蓉待的地方转去。
梧桐树下是一块清凉的草皮，蓉蓉躺在那儿，很安静，完全没有听见母亲和哥哥说话一样。三岁的蓉蓉是个可爱的小天使，穿着粉色的小长裙，拖鞋放在一边，光着脚丫躺在清凉的草皮上。仰望着星空，这是一个对一切事物都充满惊奇的季节。她在安静的等待父亲回来。
石桌上陆续地放上了几样小菜，一碗腊肉，四个荷包蛋，一大碗水煮青菜。小南依旧围着石桌转。
只有那样的木门才会发出如此古老的声音，没错，是爸爸回来了。大门敞开，那轮明晃晃的月亮就像是镶嵌在门框里，父亲也站在门框里，头顶着月亮。一双仿军黄胶鞋套在他宽大的脚掌上，一只卷着裤管的腿已经跨过门槛，剪得一丝不苟的平头，身材高大挺健，月光的陪衬下，显得十分耀眼，像是正从月光阶梯向这平凡的小院走来。
“爸爸”
“蓉蓉，地上凉小心感冒”
“嗯”蓉蓉套上拖鞋奔向父亲，父亲将锄头顺手放在门边，一把抱起蓉蓉。
“我们的小天使今天都做了些什么了呢？”父亲一脸可爱地问。
“我今天帮小蚂蚁搬了家，还数了天上的星星。”
“这小天使真厉害！”父亲在蓉蓉的鼻子上摸了一下便放下她，走向土墙边的大木桶，他要在这里洗去一天的尘土和疲劳，而后清新地走向一家人的石桌。水是他从背后山崖用竹槽卷来的,很是清凉。他脱下衣服，甩开膀子，洗了起来，背后蓉蓉在安静地看着。父亲洗完便顺手打了一盆水，“蓉蓉，来洗手吃饭了。小南！来洗手。”父亲认真给小蓉洗了手，便抱起她走向石桌，旁边紧跟着小南。
母亲从厨房里面出来，一只手拿着一碟咸菜，另一只手端着泡满一大缸清茶的搪瓷杯，走进石桌，将咸菜碟放在石桌的中央，顺手将搪瓷杯放在她丈夫的面前。蓉蓉一如既往地把爸爸的腿当凳子，每天都坐，还问许多的问题，母亲每天也要说同样的话，虽然她知道这没有用。“蓉蓉，下来吃，让爸爸好好吃饭。”，这父女二人似乎没听见，只顾玩自己的，吃自己的，说自己的。这是母亲总会露出轻微的笑容。
月亮越过围墙，尽情普照这院子，尽情窥探这院子。大梧桐树下的石桌上一家四口，祥和极了。
“一人一个荷包蛋”父亲说着便把荷包蛋分别夹给了蓉蓉和小南。
“你也吃一个吧！”
“不了，我消化不好，吃点腊肉和青菜就行了，两个你都吃了吧。”女人说完，端起男人面前的茶缸喝了一口茶水，又放回去。男人默然。
吃完饭，父亲点了支香烟，母亲一直在厨房收拾东西，厨房里的灯一直就没关过。
“小南，把你的小楷本和铅笔拿来我教你写自己的名字，明天你可就要去上学了”父亲慈爱而严肃地说。小南是不敢违抗的，而且第一次写自己的名字，他也是很感兴趣。父亲在石桌上手把手的教，蓉蓉在安静地爬着看，厨房里是母亲洗碗的声音。
“莫图南，会了吧！每个字写三排，你就熟了。”，虽然确实是写的丑，但父亲却一直说“嗯…还不错”小南可激动了，一写就停不下来，直到父亲叫他到草皮上看星星。
他们三个躺在清凉的草皮上，父亲左右肩膀个一个，都朝天空看着。月光把他们的脸照得很白。
“哇！流星”小南叫起来，蓉蓉却不知道什么是流星，其实小南也是三岁时，父亲带他看星星遇到时给他讲了他才知道的。
“什么是流星啊”蓉蓉急切地问，看来他以前给小南说的话还要在说一遍，但他觉得他永远不会烦。他坚信着。
“流星就是夜空中流向大海妈妈的星星啊，每次看到流星，只要许下自己的愿望，让他回去的时候带给大海妈妈，你的愿望就能实现。”小南抢先说。没想到他还记得，那是他三岁时，第一次问我那是什么，我给他说那是流星，他又问什么是流星，其实我也不知道，就这样告诉他了。
“真的吗？”
“可不是嘛，我第二次看见流星就许下了愿望，没想到几天后，老爸真的给我做了这副弹弓”他还扬了扬胸前的弹弓，突然又说“哎呀！我这次忘记许愿望啦！”
“现在许不行吗？”蓉蓉可爱的说
“当然不行了啊，都说了，愿望是要让流星带回去给大海妈妈的，现在流星都走了，你再许他也不知道啊。”
“哎，这样啊”
……
就这样一直谈了很久，也躺了很久，左边和右边的两个小家伙都睡着了。那么地安静，那么地可爱，都嘟着嘴。月光又那么地柔和，悄悄地洒在这院子里。
明天，小南会去上学，蓉蓉会在院子里面和她的小蚂蚁，小蝴蝶玩耍。他则在月亮镶在门框上时，会踏着月亮阶梯走进这院子。那时候，妻子做好了饭，一家人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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