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怎能如烟

人们说，陈年旧事是可以埋葬的，我却越来越觉得这是错误的：每一段记忆都有一个密码，只要时间、地点人物组合正确，无论尘封多久，那情那景都将在遗忘中重新拾起，因为往事会自行爬上来，不管过去多久了。

家门口有个坡，小时候，每次同奶奶从外面回来时，走到那我就走不动了。总要奶奶背，在奶奶背上，我可以指手划脚，也可以伸长脖子四处张望。我人生的第一个陡岭，是奶奶背着我上去的。

那天，我刚跳上奶奶的背上，坡下住着的华叔拿着一把砍柴刀出来，我至今记得那双瞪圆的眼睛，和那跳动的神色：“看谁要背的？我把她的脚剁下来！”我刷地从奶奶背上滑下来，冲上坡去。那年，我五岁。从那以后，在那个坡下，奶奶要求背我，我都会拒绝，我是真担心自己的脚。快三十年了，每当我经过那个坡时，我会想起奶奶弯下去的腰，然伊人早已不在。会想起华叔和他的那把柴刀，虽然，他早已忘记了有过这样一个插曲。从儿子会走路起，我从不在他撒娇时，抱他。因为我不想在他的往事里，让他和妈妈一样，是被吓懂事的。

那天，在街边吃早餐，一个老人提着一篮子时令菜走到老板面前：“老板，要菜吗？是刚摘的空心菜。”我抬头停下吸入口中的米粉，那个身影就是我奶奶的翻版。同样的街道，同样的场景却是让我别样的心情。看着店老板对她爱理不理的样子，我不知道当年，我的奶奶是否受得更多？我起身接过了她的篮子：“把剩下给我吧！”

其实过去的真的只有时间，我依然逃不过想起或遇见了就微笑或悲伤的宿命。我把它叫无能为力！我真的忘不了！

有些歌，在某个时候，我是愿意循环听的，因为歌词恰恰暗合即景。十六岁那年，我因为头痛提前下课。可到宿舍楼前，却找不到管理员。我的头越来越重，却不知所措。突然一阵风卷到跟前。一身篮球服便竖在我面前。他敏捷地爬过铁门，瞬间消失在我眼前，又一阵风般出现在我面前。后面，跟着的正是去检查内务的管理员。进门前，他塞了一个盒子给我：“这个吃了应该会好得快些。”

该死的头痛竟然让我真的没有看清他的样子。我看到的背影只是如风般的潇洒。从那以后，我爱上了篮球。学校的篮球赛我都会去看，自己也学着打。又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的我，经过三五练球的人时，也会抢过球，秀一个进球。然后潇洒地离去。就如那个如风的少年！

前不久，和一个同学通话，十多年未见，他记得的仍是我在讲台上唱《星语心愿》的场景。那时的柏芝还是白衣飘飘，清纯得让同是女孩的我也爱得无法自拔。却不知道，我只是满怀深情地清唱着这一首歌，却也在别人的往事里住了十多年了。我们约定，若能同学全部到齐，我一定还唱那首歌。

任何东西都可能被替代，爱情也罢，友情也罢！往事、记忆、失望都可能随时间被别的情愫所填补。可别被我看见当年的那个坡、那个篮、那身球服和听到那首《星语心愿》。那样，我就会陷进回忆里，再也无力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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